江离

他猛地推开我，跑了出去，杜若华也跟着去了。想来杜若华对他也是有些真心的。

傅云昭听到院里的动静“阿离，这是怎么回事？”经历了这几百年的磋磨，再看着眼前这人，

心中已无怨无恨，他骗我真心，毁我一生，我将他抛心挖肝也算扯平了。

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，能说些什么呢？"阿离，你今日去了何处？

"温润嗓音裹着试探，白玉冠映得他眉眼如画。这般清贵气度确实不该与凡尘牵扯。

我忽然想起在忘川河底看到的星轨图。玄霄帝君历情劫需过三关：动情时星河倒转，

断情时日月同辉，绝情时……绝情时大道可成。仙人可真好呀！想动情时便动情，

想断情时便断情。我这样的凡人却参不透因果，执念了几百年，到如今还是觉得心如刀绞。

我想不明白，他既决意归去，缘何要我等他？他这一句话我苦苦等了这么久……最初三年，

我总爱穿那件绣着并蒂莲的襦裙，提着灯笼在渡口等星槎。摆渡人说仙凡殊途，

我便把攒了半年的银钱换了鲛人烛，以为足够明亮就能穿透云雾。

……第十年春雨浸坏了膝盖，我学会在疼痛袭来的夜晚，

把傅云昭留下的丹药碾碎了混着泪水咽下，恍惚间竟尝出当年合卺酒里的合欢花味道。

……第二十三个寒露，染坊新制的茜纱红得刺眼。

我突然发现再也想不起那人眉间朱砂痣的位置。慌乱中打翻了装满红豆的陶罐。

殷红的珠子滚过青砖缝隙，像极了新婚夜洒在合欢被上的莲子。捡到第四十九颗时指甲劈裂，

血珠坠地时我才惊觉，原来不管多么刻骨铭心的等待都会被岁月磨成模糊的掌纹。

……最后一场大雪压折老梅枝那天，我对着菱花镜梳百年好合髻。牛角梳齿勾住一绺白发，

断裂的脆响惊醒了沉睡四十年的痴妄。铜镜突然映出了窗外掠过的青鸾，

羽翼掀起的风扑灭了我供养半生的长明灯。在黑暗漫上瞳孔的瞬间，

我终于看清灯芯里蜷缩着的，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在上元节偷放河灯祈愿的少女，

而是具被光阴蛀空的躯壳，连眼泪都凝成了...